“今天可真是大丰收啊~喂,那边那个呆瓜,要是不想挨鞭子,就给我走快点!”
丛林间的小道上,一群武装的暴徒正押送着一伙囚犯。他们的头领坐在牛车上,大声吆喝驱赶着走在前方的人。那些人衣衫褴褛,满身泥污,身上还被绑上了缰绳用来牵引牛车。碍于一旁监督的棍棒和长鞭威慑,他们只得忍着痛苦和屈辱,失魂落魄地继续前行。
“可恶……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海盗盘踞!”
其中一个年轻人忿恨不甘地碎碎念着。他话音未落,一鞭子就狠狠地抽到了他的背脊上。他痛得在地上打起滚来,连带着一整支戴着脚枷的队伍都被迫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这些人的脸上大多都充斥着绝望和疲劳,但只有一个高大的身形看上去仍精神抖擞:
“别放弃,站起来!我们还有希望!”
像是“水手”这个词的具象化一般,中年男人的身上披着一件海蓝色的水兵大衣。他那布满皱纹,饱经沧桑的脸上有着浓密的白色胡须,一双凶狠的小眼睛不怒自威。而他的声音则如同海浪击石一般,使人振聋发聩。
“琼斯船长……!”
年轻人艰难地抬起头来,他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希冀。在先前的海难里,正是这位经验丰富的船长作出了弃船的决定,这才使得包括他在内的大部分乘员能够活着度过那个暴风雨之夜,流落到这座岛上。虽然很不幸运地又遇上了海盗,但他们至少现在还活着——
“出什么头!”
挥鞭的海盗吆喝着再次打出一鞭,直直地抽在名为琼斯的男人那如钢铁般挺立的脊梁之上。
“……”
“看,看什么看!”
那一下使上了他十成的力。他本以为琼斯会跟那个年轻人一样狼狈地在地上打滚求饶,可这个强壮的水手却只是回过身来,以一种可怕的眼神静静地瞪视着他。
“还看!快给老子走!”
被他瞪得发毛的海盗又挥了一鞭,但琼斯仍站在原地岿然不动,连带着整队的囚人都望了过来。他见那些人的脸上逐渐出现愤怒和不服的神情,于是便气急败坏地拔出腰上的尖刀。
“你他妈的……”
“住手,弗兰克。”
就在他要将刀刃捅进琼斯的身体时,一个声音阻止了他。
“我不允许你随便杀人。这些人都是我的财宝。”
死里逃生的琼斯顺着声音望去,发现发话的是坐在队伍正中央牛车上的一名青年海盗。他看上去年纪不大,长得相当英俊,眉眼深处甚至还一种阴柔的女性之美。按理来说他这种人应该很难在这帮凶神恶煞的海盗当中成为首领,但以他装备的华丽程度来看,他毫无疑问就是这伙贼人的头目。况且他一发话,这个叫弗兰克的海盗就像萎了似地灰溜溜地收回刀子,连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地退到一旁。
这个在老水手的眼中显得有些娘里娘气的男人何以让这些亡命之徒如此惧怕他呢?
正在琼斯迷惑着的时候,海盗头领朝着他喊道:
“如果你不想跟我们一起走,那你留在这里也行。”
“你——!”
他和船员们当然都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丛林之中遍布蛇虫猛兽,若是被独自留在这里,恐怕结局只会比葬身在暴风雨中更惨。
“兄弟们,我们走吧。如果还想要回到故乡,我们就必须先活下来。”
琼斯对着曾是他的船员和乘客们的囚徒呼吁着。或许是从“故乡”这一词语中得到了力量,这些垂头丧气的人们总算又振作起来,整支队伍也重新开始行进。在和他们一起动身前,琼斯又面带忧色地望了望海盗头领的身旁——
注意到他的视线,那位和海盗头领一同坐在牛车上的圣职者少女微笑着朝他轻轻地招了招手。
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圣女大人。
看到本以为已经葬身大海的重要乘客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这位虔诚的船长多少得到了一点慰藉。
…
……
…………
特雷西娅坐在牛车上,不断在心里默念着祷词。
她很高兴看到之前乘坐的船上大部分的人都活了下来并且漂流到了这座岛上,但她同时也为被抓住的大家的未来感到担忧——她只在书本里见过海盗这一类人,而在那些故事里,他们基本上都不干好事。
“你打算把大家怎么样呢?他们身上的财物应该已经都被你们搜刮干净了。”
忧心忡忡的特蕾西娅开口问道。
“小姐,我不在乎你身上有什么,”海盗头领那彬彬有礼的口吻和模样让她想起过去在姆克威尔的圣殿里接见过的那些贵族和骑士,“我对你个人更感兴趣。”
“什么意思?”
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让特蕾西娅感到有些云里雾里。
“是赎金,小妞。”牛车旁一个龇牙咧嘴,一脸下流的海盗接过话茬,“老大是要拿这些可怜的‘肉猪’换金币。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不把你和他们拴在一起?像你这样来头不小的我们就联系岸上的交钱,其他家伙就全都扔到奴隶市场里,能卖多少就卖多少!”
“金币,金币!”
“爆金币咯!”
他的话引起海盗们的一阵歇斯底里的欢呼。特雷西娅不能理解他们对这种败坏人伦的事情感到兴奋的理由,却也能明白他们不是能够用言语沟通的对象。她抱着一丝期望,对风度翩翩的海盗头领请求道:
“请你放所有人离开。他们的赎金我都会付的。”
“抱歉小姐,空口无凭。我不能凭你的一句口头保证就放掉弟兄们这么多天辛苦的成果。你虽然看上去来头不小,但我并不相信你有着足以媲美这里所有人的价格。”
“……这么说,只要我能证明我有足够的财力就行了吧?”
见他毫无兴趣,特蕾西娅只得深吸口气,掏出自己袍服下内衬里藏着的首饰。那是她在船上时戴着的项链,除去本身黄金和宝石的价值外,更是她作为教国圣星的身份证明。
在出发前,她为了方便行动把它取下来了。虽然这位头领出乎意料的绅士风度让她免于被这些五大三粗的贼人搜身,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是不得不将它交出去以换取众人的平安。
“天哪老大,这可是件宝贝!”
“那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是钻石吗?”
还没等海盗头领回话,牛车旁边的海盗们就一股脑地围了上来。他们充满贪婪的目光上下游移着,如同在舔舐着这件价值连城的宝物:
“一、二、三、四……四个黄金十字!”
“这可不是十几二十头‘肉猪’能够比得上的……这小妞到底什么来路?”
先前威胁琼斯的海盗弗兰克也在其中。和只关注项链的其他同伴不同,他用一种怀疑的视线打量着递出项链的特蕾西娅,然后转向头领,像是在察看他的反应。
海盗头领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弗兰克。他只是接过项链,在阳光下细细地端详着那些精美的金色十字。然后他就在那十几双垂涎欲滴眼睛的注视下,把项链放进自己的口袋。围观的海盗们眼中一瞬出现不满的神情,但却谁都没有出声对老大独占财宝的行为表示抗议。
“请你履行自己的承诺,给予大家足够的食物和水,然后解放他们。”
见他毫无动作,特蕾西娅的心头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她再次提高音量质问,可海盗头领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专注地望向前方。
“噗……噗哈哈哈!”周围的海盗们忍不住一齐讥笑起她来,“这丫头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我们答应你什么了?老大从头到尾什么也没说吧?你交出这东西,只不过是证明了自己是一块比我们想象中油水还要足的肥肉,这样的情况下,还觉得我们会放你走?”
“这些‘肉猪’当然比不上小妞你和你那项链的价值。不过卖了他们当个添头,我们也不亏什么不是?”
“哈哈哈哈哈!”
“你,你们怎么能如此背信弃义……”
特蕾西娅当然做好了自己可能不会被释放的觉悟,她所追求的只是船上的其他人能够平安。可涉世未深的她显然低估了这群恶徒的贪得无厌与卑鄙无耻。在他们的刺耳的哄笑声中,人力驱动的牛车骨碌骨碌地朝着丛林的深处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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